一本闲书

详情不可考。
有说法认为其作者应为居住在INTERNBURG的圣骑士、库拉斯特教区执事长耶利米。
本书内容涵盖小说、随笔、日志甚至菜单,每一页上都印着年代久远但愉悦的时光痕迹。

【D2】在哈洛加斯城外(13+尾声)

狂暴的大雪在第三天略作停息。范塔西和安诺特地在软甲外面罩上了一层带厚毛的毛皮衣服,他们沿着小路离开哈洛加斯城时,全城的人都拥到了门口,默不作声地盯着他们的背影看。

他们慢慢地迈着脚步,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。这三天的雪已经积得齐膝,被风吹硬,踩破雪壳时发出清脆的声音。骷髅们成排地跟在后面,枯瘦的腿骨在他俩身后留下了一个个滑稽的足迹。

“要不是帮他们搞定了尼拉塞克那老东西,卖了这么大一个人情,这些家伙会不会想要扒了我的皮?”刚刚走出野蛮人的视线,范塔西小声地对安诺说。“当我说我要去寻找亚瑞特山脉巅峰的时候,看看他们的表情!激动得好像我说的是要爬上他们的鼻尖一样……那个拉苏克是怎么说的?‘那是我们祖先的圣地,圣地!你永远不可能找到它的!’嘁。”他又憋粗了嗓子,学着老夸尔凯克的声音说道:“如果谁敢踏上那块圣地,守护英灵就会把他撕成碎片……”

只有马拉太太不一样。范塔西脑海中回荡起她一如既往柔和的声音——“没有人攀登过传说中的亚瑞特主峰,因为那座雪岭四面都是峭壁,积满冰雪,连飞鸟都无法飞抵它的山巅。”

他扇动鼻翼,朝飘着碎雪的空中喷了一口气。

“所以,本来只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这种地方,现在我的好奇心已经完全无法忍受了。”死灵法师把脖子缩到毛茸茸的兽皮里,自言自语般地念叨着。“我觉得柏宁加尔会记下这个地方绝对不是偶然,他也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,一定听说过什么。不过,我都忘了问你,这种地方你到底愿不愿意跟我来……”

安诺嘴角微翘地看了他一眼,没有回答。

“安诺。我真的真的很高兴。”范塔西一路都在絮絮地继续自言自语。失去了尼拉塞克这个内应后,巴尔很明显地收敛了势力,一路再没有什么特别的阻碍。他们已经走到了亚瑞特山脚下,走到了荒废的战壕和墙垣间,现在那里已经被白雪变成了茫茫平地,死亡、残败和萧索都被涂成了一望无际的纯白。“你知道吗?自从和你同路,我就再也不想一个人走了……”

安诺愣了一下,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。这时范塔西的身影却突然一晃,就从雪地上消失了,雪地上只剩下一只手徒劳地乱抓。安诺笑了起来,伸手握住了他的手,想把他从雪坑里拖起来。范塔西甩了甩头,惊讶地看到冬天平缓温和的太阳就在安诺身后低低地悬着,把她的脸庞整个地镀上了一层金边,皮兜帽上每一根茸毛都变成了金丝微微飘动,闪闪发光,衬着她的笑颜像阳光一样耀眼。

“你真漂亮。”他低声说。

 

自从和尼拉塞克的恶战之后,木讷的死灵法师范塔西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什么叫做“浪漫”。这并不难理解——当生活太过寻常的时候,人们总是习惯于那种庸庸碌碌的节奏,感觉今天和昨天和明天,随便哪一天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同。在这样的日子里,别说什么海誓山盟,就算谁和谁多说上一句甜软话,都免不了让人觉得是别有用心或者小题大做。但是如果有一天,突然你意识到这样的日子也绝非永恒不变的,昨天还谈笑风生的朋友,今天就可能沉入永眠;那么今天牵在一起的手,也许明天就握住一抔黄土,那么还有什么话非要藏下不说呢?还有什么事情不趁着当下来做呢?范塔西现在变得异常现实,近乎争分夺秒地感受着每一分扑面而来的幸福,以至于看到安诺的每一个微笑他都会立刻说:“你真漂亮。”好像晚说或者少说就吃了大亏一样。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他觉得最近身边这几个骷髅走路越来越快了,总是远远地走到前面去,无论怎么叫都不回头。

 

风吹动安诺的头发,遮住了太阳。远处一道亮光吸引了死灵法师的注意。他从雪坑里爬起来,换了个角度眺望,望见了远处那座耀眼的通体晶莹的雪山。“就是它。”范塔西长长地吐出一口气。马拉太太说得没错,那座通体凝着冰雪的高峰就在远处矗立着,如同一把纯白色的尖刀直插天际,四周的山岭和它相比都不过是一个个小土丘。那里真的没有攀缘的可能。他掏出柏宁加尔的笔记本,翻到地图那一页仔细地比对着方向,陷入思考。“啊哈!我知道了。我们需要先钻进那个冰洞,然后不要按着上次的路,而是往看似不通的另一个方向探索,在那里一定有圣骑士标注过的那个狭小通道,可以引我们到山腰的另一处高地。如果我猜得不错,从那里一直上行,我们就会真正地‘进入’大山,从里面的秘道登上雪山的主峰。”

范塔西的判断力有超乎常人的天赋,果然如他所料,一行人在穿过冰洞后来到了柳暗花明的山间高地,又钻进暗无天日的雪山腹中前行了不知多久。最终蜿蜒上行的通道将他们带到了一列冰雪覆盖的台阶前,死灵法师听到了台阶尽头呼啸的风声。

“安诺。不管上面有什么我都想去看一看,我的直觉告诉我今天会有大事发生。”死灵法师转着手里的骨杖说,“但是我不想你和我一起冒这个大险了。野蛮人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愿意相信,但其实,我必须承认,没有足够的知识和勇气能让我夸口说那一切都不会发生。我爱你,安诺。”

 “可是我也不想一个人走。”安诺说。“我也爱你。”

 范塔西觉得世界充满了明亮的光。


当他们两个双手紧握着站在传说中的亚瑞特之巅时,眼前的一切让他们大为惊奇。整个山顶就是一座巨石砌成的直径数十米的祭坛,上面积满了冰雪,有三座石像呈三角形分布在祭坛边缘。范塔西刚刚试探着踏上一只脚,整个祭坛就剧烈地震动、摇晃起来。

“我们是奈法兰的灵魂,亚瑞特山的守护者……”

三个苍老的声音从不知何处响起,环绕着两人和身后的骷髅仆从。范塔西一只手搭住安诺的肩,另一只手举起骨杖,警觉地缓缓移动目光。

“你只有战胜我们,才能通过我们的考验……”

石像突然跳下了基座。它们变成了三个浑身闪耀着金色光芒的野蛮人斗士,比哈洛加斯城里最魁梧的男人还要高大,他们的战吼震天动地。太快了。骷髅兵的阵势尚未成型,而安诺也还没有来得及拉满弓弦,范塔西指挥面前的骷髅们试图挡住敌人的猛攻,可是对方只消轻轻一跳就跃过了屏障,挥舞着巨斧朝范塔西劈来。战场太狭小了,范塔西、安诺和骷髅们只好仓皇躲避,很快被野蛮人从三个方向渐渐逼到了祭坛中央。

洁白的雪地上突然绽开了一团红焰,如同蔓烧的烈火从范塔西的脚下升起,将他们牢牢罩住。

“是你吗?!”范塔西忍不住惊叫出声。

这不可能。但他清清楚楚地看到,在祭坛中间一根刻着文字的石柱旁,一个若隐若现的熟悉身影伫立在风中。随着烈风吹拂,那身影时而显现,时而如同融化在空气里一样消失不见,但脚下的赤红光环却明亮异常。

野蛮人再度近身的时候,骷髅们在熟悉的光环下已经组好了阵型。死灵法师发出诅咒,骷髅们将野蛮人团团围住。范塔西朝那飘摇的身影望去,却始终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容。“柏宁加尔?是你的……你在帮我们吗?”范塔西低声说。他觉得心里有些东西沉重地堵在胸口,让他不愿把“灵魂”这个词说出口。

这场战斗从黄昏时分一直打到暮色深沉,没有可以用来补充队伍的遗骸,没有可以爆炸的血肉,这对任何一个死灵法师都是残酷的考验。范塔西可以依靠的唯有数量不断减少的骷髅士兵、安诺的利箭、魔法幻化的骨矛和时刻不离脚下的绯红光焰。每当他们击倒一位野蛮人武士,他就会化作一道金光回到塑像的底座上。在精力即将衰竭的边缘,死灵法师取得了最后的胜利。祭坛震动,三座金灿灿的雕像再度发出嗡鸣:

“英雄,你们已经通过了考验……但现在时候还没有来到。我们将继续沉睡,守护这座山脉和其中的秘密。总有一天,你们将会用今天的勇气来直面最后的恐惧。”

“那我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那么早。”范塔西说。

“安诺,我们回去吧。”他望着祭坛上孤零零伫立的石柱和雕像站了好一会儿,默默牵起安诺的手,沿着来时的路离开了亚瑞特山巅。

 

他们回到城里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。意外的是,野蛮人们仍然聚集在门口,他们的脸上带着震惊和敬畏的神色。难道他们已经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?范塔西疑惑地皱起眉头。

“马拉太太叫你们过去。”夸尔凯克说。

范塔西推开门进入房间,抬眼一望,忍不住张大了嘴巴。

柏宁加尔已经睁开了眼睛,正望着他们。

“可能我只是迷路了,结果被巴萨卡符咒带到了他们古老的祭坛上。”

范塔西走过去抓起他的手,温热的很真实。

“谢谢你们,还有……”圣骑士的声音微弱但带着些许笑意,“祝福你们。”

 


 

14. 尾声

 

如同奈法兰的灵魂,野蛮人的祖先所预言的那样,现在还不是时候,亚瑞特山脉还将继续耸立一个十年,两个十年,甚至更多个十年。

沉睡的英灵和诡计受挫的巴尔的力量再度达到了一个平衡,将在这段时间里留给亚瑞特人一段短暂的宁静,但最终的恐惧迟早也会到来。

 

一旦获得了远古守护者的认可,他的地位即可比肩野蛮人的领袖,可以永远在这座城市里获得一个手握首领巨斧的长老席位。拉苏克和夸尔凯克都这样说,但范塔西并不打算行使他的特权。他决定离开哈洛加斯继续自己的冒险和游荡,带着他的安诺进行只属于两个人的蜜月旅行。

 

“那个,神父先生……我们要结婚啦。愿意做个见证吗?”提到这个话题,范塔西还是忍不住有点儿羞赧。

“啊,都说过我不是神父了……但是,乐意之至。”

 

“对了,我有个礼物送给你的新娘。”柏宁加尔从床边拿出一把嵌着如尼文字的刀锋弓,“这句符文之语可以为弓弦带来神圣力量的加持,愿荆棘圣光永远照耀你和你的骷髅。”

“你竟然会对弓箭有研究……喂喂!什么叫‘愿圣光照耀你和你的骷髅’啊!”

柏宁加尔微笑不语。

“我替安诺谢谢你。你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,我们还会再见面对吧?”死灵法师伸出手。

“会的。我们一定会再见面。”圣骑士用力握住他的手。

 

 

-End-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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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我敲下“尾声”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真的很激动。

十年时光都太短,很高兴我所珍视的人和事一直都在身旁。

#范塔西先生,我们一定会再见面。

我会回来这个熟悉的世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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